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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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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羨把洗衣機裏的衣服撈出來,放在池子裏, 江行雪正低著頭, 水珠濺在他臉上, 他擡起手腕抹了一把面頰,問:“為什麽兩件衣服要倒半袋洗衣液?”

“你到底去哪裏了?在泥巴地裏打了個滾?”

“噫!還有小蟲子的屍體!蟲!等等, 這是雞毛嗎?”

杜羨去了趟房間, 回來時把外褲也拋到裏面去浸著。納悶江行雪在那裏生活了十九年,自己都沒數落他什麽, 自己去了那裏一天,居然被江行雪嫌棄成這樣。

“衣服料子有點容易沾臟東西,手拍不幹凈。”杜羨道。

躲雨時他靠在別人屋子的外墻上休息,去坐飛機時又冒雨穿過了一片枝丫橫生的樹林, 那麽奔波了一天, 他顧不著那麽多,脫下來才知道原來蹭得那麽臟。

他看清水迅速地渾濁起來,想說要不然別洗了,直接扔吧。

只見江行雪心疼地拉起衣服, 再泡水裏搓了兩下,嘀咕:“我怕洗得太用力, 把它搓變形了,沒以前好看。”

杜羨在他身後笑了笑, 江行雪聽到聲音, 轉頭看他:“笑什麽?”

“沒笑你。”杜羨打發他。

倒了半袋子洗衣液,不知道要洗到何年何月, 才可以把泡沫洗幹凈,水沒過了江行雪的手腕再往肘部漫去,江行雪朝那裏吹了吹,把一小個泡泡吹了起來。

天快要亮了,兩個人卻各懷著心思,毫無困意地在陽臺上站著。江行雪揉搓著衣領,暗自感嘆這外套的版型真寬松,如果他穿,估計要到膝蓋,可剛剛見著杜羨穿這件,非常合身。

六點半,杜母打杜羨電話,接起來後問:“你昨天在哪兒?你老板打電話給我,問你最近是不是家裏特別忙,好久沒正常上班了。”

“唔。”杜羨打算糊弄過去。

“我去找了小江,小江說你幫朋友的忙去了,哪個朋友要你曠班去幫忙?我怎麽從沒見過你這樣。”杜母不疾不徐地和他講。

杜羨這才知道江行雪已經心知肚明他不是出差,怪不得追問個不停,又不肯直言挑明自己在撒謊。

安慰好杜母,杜羨碰了下江行雪的肩膀,江行雪往反方向挪了挪,說:“你幹嗎。”

“我去了趟山裏,人生頭一遭見到那麽多矮房。”杜羨和他說,“是給朋友處理一樁事。”

江行雪松了一口氣:“我假設了一大堆,最後擔心你受了什麽刺激,瞞著我去哪裏獨自散心之類的。”

“那你在我進門時一個勁問我,要我真是受了什麽刺激,你這不是又要翻起我傷心往事嗎?”

江行雪心說,傷心往事不是說出來才暢快嗎,從杜羨嘴裏講出來,自己就憋著一股哭笑不得的氣!

“我比較壞。”他咬咬牙。

“那堆亂七八糟的假設,是不是還扯到送我胸針那男的身上去過?”

江行雪被人猜中心事,惱羞成怒:“話那麽多,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幫你洗衣服啊?”

“你都快洗幹凈了。”杜羨不怕這種威脅。

江行雪悶頭猛搓外套,揉成團了再錘打幾拳,似乎揍杜羨的外套等於揍杜羨。

“下回再出現這狀況,我就直接告狀,和你媽媽說你騙我,背著我有小秘密了!”江行雪蹙了下眉頭。

杜羨看不到他的表情,但光聽語氣,也清楚江行雪為此倍感上當。

他道:“沒想著浪費你感情,說了你可能會因此情緒激動,暫時先瞞著,打算以後和你慢慢講的,你別這麽看著我啊,我保證,處理完了馬上講。”

“關我什麽事。”江行雪扭頭繼續給衣服換了一盆水,現在水已經很清澈了。

“我們之前沒有秘密的嘛。”杜羨道,“協議裏講了,凡事要商量。你的事就是我的事,我的事也是你的事,該說的我都不會瞞著。”

“你現在說說?”

“聽完了睡不著覺怎麽辦,你昨天一晚上沒睡。”

“肯定睡得著!”

“別逞能了,你這個看家長裏短調解節目,都能為孤寡老人痛心半天的性子,聽完大概徹夜難眠。”杜羨思考了下,“我朋友因為那事吃了很多苦。”

“啊,你還有這樣慘的朋友嗎?”江行雪道,“是不是季光汐,我覺得季光汐好可憐的。”

“……”杜羨心說,他都想到這層面上了,為什麽不猜一下是不是自己,居然還真情實感地可憐別人。

杜羨和他講:“主要沒徹底解決掉,等有了一個好結果,我第一個通知你好嗎?”

“先通知季光汐吧。”江行雪見杜羨沒否認,便以為真是季光汐的事情。

把兩件衣服一條褲子徹底洗幹凈,江行雪揮手讓杜羨過來,兩個人一人一邊扯著布料的兩端,把水給擠掉了些。

杜羨想幫他晾起來,簡單粗暴地給兩遍褲腳管各夾上一個夾子,就打算往上面掛,被江行雪急忙攔住,把褲子倒回去,用十字衣架撐起來,遞給杜羨。

杜羨拿著晾衣桿,接過江行雪夾好的衣物,虛心接受對方批評:“好笨啊,杜羨。”

“相信笨蛋說的話嗎?”杜羨註意著江行雪的神色。

江行雪怔了一下,道:“那當然。你說本來打算以後和我講的,我當然相信你。”

這不是客套話或是忽悠杜羨的,江行雪的表情那麽單純,讓杜羨恨不得此刻把事情全部給他交代清楚,讓他徹底放下心來,知道自己沒有相信錯人。

他不能這麽做,先不講江行雪能不能接受自己說的真相,這對江行雪來講,太殘忍了。

那對男女再如何可惡,自己再如何鄙夷他們,他們都已經和江行雪相處了十多年。

即便他們對江行雪沒有感情,可江行雪還是真心對待著所有人,在自己問及他的過往時,他甚至說父母對自己還好。

江行雪不是在這方面拎不清好壞是非的人,杜羨清楚他為什麽會說出“還好”這兩個字。

他的性格使他不會議論別人的壞話,還有畢竟對方是他的親生父母,再怎麽差勁,也與他有著斬不斷的血緣關系,感情裏沒辦法完全絕對地厭惡著對方。

“你在想什麽?”江行雪扯了一下他的衣角。

杜羨道:“我在想,你要開學了,馬上可以擁有新的生活。”

江行雪疑惑:“來找你的時候,就是開始了新的生活啊。”

“不徹底。”杜羨道說,“嫁給我,只會變成我的Omega,九月以後,你可以成為任何一種你自己想要的樣子。”

·

開學那天,江行雪差點睡遲到了,被杜羨從棉被裏捉出來,然後被推著去洗臉刷牙。

杜羨拿著熱毛巾在他臉上一陣擦拭,動作過於用力,導致江行雪兩手摁著他的手腕,手指撥著他的腕表,迷迷糊糊抗議:“嗚嗚,膚吸不過南了!”

杜羨翻了下日歷,趁著他還犯困,讓他坐在床頭繼續閉著眼睛休息,自己拿出抑制劑來給他打了一管。

他好奇:“你昨晚幹嗎去了!”

“我興奮過頭,好晚才睡著,夢裏都在考試。”江行雪的左手被拉住,只好拿右手揉了揉眼睛,再哼哼了兩聲。

杜羨送他到學校門口:“要是你們晚上去外面搞什麽破冰聯誼,記得把地點發到我手機裏。”

江行雪不停點頭,領了書和資料以後,先聽一上午校長講話,聽得江行雪頻頻眼皮打架。

中午跑去幫宋教授做了學生手冊的文檔,他起初的打字速度和老教授的不相上下,認鍵盤上的字母要認個半天,幸好他學東西比較快,在做完之際,已經可以盲打,被宋教授獎勵了一顆蘋果。

住宿的學生普遍較多,在班裏商量著待會去哪裏聚餐,江行雪找了個座位,遠遠就認出來杜羨的相親對象。

不再是粉色頭發,染了個綠的,他站在那裏不動,便是一道發光體。

不僅在一個院,還在一個班。江行雪看他主頁上不經意間的流露,不管現在怎麽樣,他曾經該十分喜歡杜羨。

左思右想,江行雪認為別讓他發現自己和杜羨的關系比較好,省得牽扯出一些不必要麻煩來。

班裏的活躍分子們討論半天,定下來在學校附近的某家小炒店,那個男生對這附近的餐館很熟悉,數了下班裏一共多少人,馬上打電話給老板訂好包廂,錢從班費裏面出。

輔導員來了,紮堆在一起的同學們立馬回到座位,江行雪身邊的位子之前空著,他沈默地看著綠發男生走近自己,再在自己身邊落座。

“我是蕭俞,你叫什麽名字?”綠發男生主動打招呼。

江行雪說了一下,蕭俞拍拍他的肩膀:“你讀書是不是很好?以後請帶我飛。”

“並不好。”江行雪不是和人謙虛。

蕭俞趴在桌子上,看著他的筆記本:“可是你的字寫得特別好看,一瞧就像是狀元簽名。”

筆記本是前幾天逛商場時買的,他把東西放在桌子上,被杜羨簽了個他的名字。

江行雪道:“是朋友的字。”

他自己的字跡遠沒杜羨的筆鋒有力,他翻了幾頁,露出自己在校長講話時,太過無聊記的發言稿,不好意思地說:“我自己的字不怎麽樣。”

“沒有啊,和你的人一樣,很漂亮。”蕭俞很認真地瞧著,再嘻嘻一笑,“寫你名字上去的,是你男朋友嗎?在哪兒讀書?”

江行雪搖搖頭,沒回答。

“其實瞧著這字有點眼熟。”蕭俞回憶著,“雖然好看,但讓我想起一個很可惡的人……”

江行雪祈禱,千萬別是杜羨這個到處欠桃花債的。

蕭俞語氣不明:“他是我上一個相親對象,簽單時寫的字也是這麽瀟灑。”

“他可惡嗎?”江行雪強顏歡笑。

“沒錯,我沒見過比他還要不會說話、不解風情以及不懂體貼的人。”蕭俞道,“跟我從電影院裏出來後,沒話找話,問我晚飯吃的什麽。”

江行雪聽描述,認為這和自己眼中的杜羨不太像是同一個人,難道蕭俞在此之後和別人相親過。

他捧場般地請教:“這個問題有哪裏不對?”

“在他問出這句話的兩個小時前,我剛和他一起吃過燭光晚餐。”蕭俞不滿地道,“姓杜的真是夠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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